9月23日23時至24日3時,富士康(太原)科技工業園內發生沖突事件,卷入者眾。據當地警方稱,部分員工和園區保安在宿舍區發生群毆,直接導致40人受傷入院救治,其中包括3名重傷患者,沒有人員死亡,后續調查仍在進行中。
在公眾對2010年深圳富士康13名員工接連自殺記憶猶新時,又發生這樣的沖突,促進我們更深入思考。
不過,無論這正常不正常,都不僅同富士康有關,也同富士康員工有關,說得更直白些,就同富士康與農民工的關系狀況有關。
富士康于1988年進入大陸,當時臺資企業還處在“試水階段”,郭臺銘“吃螃蟹”的直接動因是臺灣人力成本高,勞動力資源不足。從1996年開始,在深圳站穩了腳跟的富士康進入高速發展的10年。
這10年恰恰也是大陸農民工進入換代的10年。富士康在大陸建立的代工點,主要提供低端的簡單裝配崗位,技術含量不高,但對身體條件要求高,通常只招收青年工人,而正是這一特點在農民工換代之后,埋下了事件頻發的伏筆。
大陸第一代農民工屬于“半截子埋在土里”的人口類型,他們身在城市,根在鄉村,人為工人,心為農民,進城就為掙錢養家活口,只要能多掙錢什么委屈都能受,甚至什么委屈都沒有。在他們那里,富士康無論怎么管理,都不是問題,工資高低才是問題,而相對其他許多企業,富士康的工資待遇不構成問題。所以,農民工在富士康里很安穩,富士康也很安穩。
進入新世紀之后,85后乃至90后年輕農民工作為勞動力生力軍,逐漸構成富士康員工的主流。在國家全面推行計劃生育之后出生的他們,即便不是獨生子女,子女數量減少,也讓他們在經濟條件得到改善的農村,漸顯“金貴”。個人受教育程度和家庭生活水平提高之后,他們對鄉村日漸疏離,但在城市卻沒有得到他們認為“理所當然”的接納。他們對工資仍然在意,但對休閑也同樣在意;他們仍然愿意加班,但加班之后會糾結于被加班擠占人生是否值得;他們的收入水平比前輩要高,但他們寄回家的錢卻不一定比前輩多。物質生活改善之后,精神需要覺醒了,13名員工連續自殺后,深圳富士康曾請清華大學的心理學家前來診斷,結論為“首先不是心理問題,而是價值觀問題”。
連續自殺平息后,富士康對同員工有關的內部管理、收入待遇和心理關懷等方面,都作了改進,但為壓低代工的剛性成本所必需的規模化生產、半軍事化管理和枯燥乏味的流水線,則少有完善的空間,而大陸無處不在的城鄉二元結構,本地的保安和外來的員工的區隔,也在富士康投下了陰影。
農民工換代的速度大大超過富士康自身改進的速度,類似“代溝”現象不可避免地出現了。如果說,二代農民工同樣的不適應,在深圳富士康,指向其自身,導致連續的自殺,那么,在太原,就指向了企業的組成部分,那些使用職權過度的保安:太原富士康有員工7.9萬名,保安將近1500名,保安眾多所體現的高壓式管理和高壓式管理誘發的保安跋扈,都是可以想象的。在第一代農民工那里或許不是問題的保安及其跋扈,在第二代農民工那里則不可容忍,反擊的導火線由此點燃。
其實,何止富士康,整個社會都面臨著一個重大而緊迫的問題:如果我們繼續面對二代農民工的無所歸依無動于衷,那么就可能隨時面對他們因為無所歸依而爆發的激烈反抗。